第六章.夜幕
最终“文浩打牌被揍事件”的解决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半，文浩凄惨地趴在神妹房间的门上。木制板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草莓标签，十分有女孩子的味道，文浩正对着这个标签哭号，像是死了爹妈。
“神妹，我错啦！再也不敢啦，大人开门啊……”文浩一边拍门一边哭喊，“小的再也不敢啦……若再打牌天打雷劈啊……”
门内传来了神妹极度不满的声音：“你再吵把你丢出去！”
“大人，小的真的错了啊……不要这样啊，小的天生智力愚钝，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作业啊……”
实不相瞒，文浩整个高中生涯的作业有一半以上都是抄神妹的，至于要他自己去做……大概不可能的吧。
“大人，小的跪下来求你啦……你看看小的连尊严都放弃了，多可怜啊……”文浩哭号着。
“大人啊，此事必有冤屈啊，帽子哥什么样的人大人还不明白？小的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，下有七八岁的小女。实在是可怜之极啊，若是大人还怀有仁慈之心，不妨……嗯？”
在他哭喊得最凄惨最可怜的时候，房门打开了。文浩一个趔趄摔了进去，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淡蓝色身影在他眼前一晃，紧接着黑暗降临，他的脸与地面打了个招呼。
神妹一脚踩在了他的头顶，压得他没法起身：“我记得很清楚，我说过你再吵就把你丢出去的。”
“大人饶，哎呦，大人饶命……”
于是两分钟之后文浩的哭嚎地点改变了，变成了大门外，他那瘦弱孤零的身影活像一只还魂的死鬼。
“神……大人，小的真的错啦，放过小的吧，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……”
“十点钟给你开门，如果你再吵今晚都不让你回来了！”神妹厉声道。
“小的，小的明白了。”文浩只能深深叹了口气，他转头望着楼梯口的窗户，星星点点的灯光透了进来。突然他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，空气是那样的清凉，呼吸如此顺畅……他发现他解放了，这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他可以随意支配！
“是男人嘛，就该去网吧啊。”文浩右手握拳，他左手一摸口袋，突然焉得像是一根盐白菜。
他的财政大权掌握在神妹的手里，换而言之，他没钱。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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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雨落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书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体，笔尖点在纸上，灯光化作精灵跃动。繁杂的题海对她来说小菜一碟，很多题目她只是稍微看一眼就能解出来，不像文浩那样冥思苦想老半天也不知道个所以然。作为高材生总要和傻帽有本质上的区别，神雨落在功课方面比文浩强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。
她的马尾辫披在身后，眼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淡淡的担忧。平日里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作业一个小时她也没能做完。是的，她很放不下心，白天发生的事情萦绕在她的心头，帽子哥说过的话仍在她的耳边回响。
“神妹，如果，我说的是如果，如果你和阿浩，还有班上所有人，包括我，都是这个游戏的主角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她很天真地回答说要保护好那个傻帽，可是她有那个能力吗？
舞裙游戏的真假她从不怀疑，那一定是真实发生在现实的事情。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那份悸动越来越强烈，近了，更近了，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穿梭，像是滑行的蛇一样向他们逼来，无法阻挡无法抗拒，正如那既定的命运一般。
每次想到那即将到来的舞裙游戏她都觉得浑身发紧，似乎被锁链缠绕住了，上下左右皆无可前行。她答应过文浩要一辈子罩着他，什么舞裙的游戏让他放心就好，可是现在呢？她自己却胆怯了，她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是那个傻帽的大姐，她是大姐，大姐如何能面露怯色？
“阿浩，你会支持我的对吧？”神雨落掏出怀里那个心形的挂坠，她打开它，里面两个孩子笑脸灿烂如花，阳光衬在他们的背后，那个小女孩搂着男孩的脖子，要撑起他的世界。
她和文浩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，相识九年，她做了九年的大姐。从小都是她照顾文浩，她怕那一天那个傻帽失去了她会哭得不成人样。可他毕竟是傻帽，思维一条线，就是这样神雨落才不能不管他，傻帽没人管？那不完蛋了吗。
“所以啊……舞裙的游戏，谁都不可以死，我们说好了的。”神雨落抬头望着天际璀璨星辰，像是对自己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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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烟瘴气的网吧内，两个男孩正玩得正火，满脸红光双手并用，就差砸键盘了。不得不提的是，这两个男孩一个是文浩，另一个是帽子哥。
“阿浩，开团了你跟我走干什么？保住后排啊！你搞什么？”帽子哥一边抽烟一边怒吼，右手鼠标一阵猛点。
“我还没问你啊，要打团了你单手操作，你以为你是大神啊！”文浩猛敲键盘。
帽子哥轻蔑地笑笑：“放心放心，我是团队第一切后排，一出手必定一个人头。”
紧接着他满脸绷紧，抛下烟头猛按键盘：“我操，加血，快加血！我要死了，加血啊阿浩，你搞屁啊！”
屏幕一黑，帽子哥阵亡。
“我一个辅助我保后排加血早就用掉了，怎么跟你加啊？”
帽子哥把键盘一摔，“我靠，你看团灭了吧？”
“还不是你冲得太快了？”
“你补血没补对人好吧？”
文浩站起来：“你的意思错在我？”
帽子哥也毫不示弱：“不是你是谁啊？”
“你们他妈的吵个鬼啊？”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硕大的身影同样站立起来，板寸皮衣，大哥模样，右手手背上的刀疤狰狞可怖。
“你再吵信不信我干死你啊？随便叫个兄弟打你个半死你信不信？”刀疤哥很嚣张。
“哦，”帽子哥回头看了他一眼，也站起身来“对不起，吵到你了。”
“你他妈一个对不起有用吗？”刀疤哥丝毫不妨让，“老子心情不好你知不知道？”
两边的两个男人都站起来拉着刀疤哥：“华哥，算了，算了，一个小鬼而已。”
“那……也行吧，以后别他妈那么吵，撒泡尿照照自己再说。”刀疤哥看帽子哥没怎么反应，也就坐了下来，点了根烟，笑着对旁边的兄弟说：“也就是个小鬼头孬蛋罢了，没啥乐子。”
帽子哥深深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，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，随即坐下来看着文浩：“别误会，我早就不混了，碰上点小麻烦也没什么关系，忍忍便过了。怎么，和神妹吵架了？找我来玩？”
“还不是怪你？”文浩咕哝，“你说我去打牌了，神妹回家就揍我一顿，不带解释的。”
“那你叫我怎么办？”帽子哥摊摊手，“难道……说你上了一个女人的车？那可不是揍一顿能解决的吧？”
文浩一愣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我当然知道，”帽子哥很得意地笑着，“我还知道那个女人叫宋君，脸蛋很好看身材也不错。嗯……说话用‘咱家’自称，而且还是个面瘫。”
“喔，帽子哥真是神通广大啊。”文浩拍着他的肩膀。
“那是，你以为我是谁？”帽子哥伸出大拇指。
“不过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句，”帽子哥很小声地说着，像是怕被人听见，“那个女人不可信，不要和她深交。”
他看着文浩，眼中的浑浊如同烟雾凝聚，灰黑的痕迹深沉得几乎要把文浩吸进去。
文浩下意识地向后一退，他摸着胸膛：“这是为什么？我觉得她挺好的啊。”
“你不懂，你……”帽子哥正说着，突然停住了，“你等下，我接个电话。”
“谁啊？”帽子哥将手机拍在耳边，“哦，神妹啊，嗯，你问阿浩？”
文浩立马如同受惊的小兔子那样警觉起来，帽子哥用手势提醒他不要说话。
“嗯，阿浩没来过，按照他的个性应该讨你开心去买礼物了，你稍等一会儿呗，他哪敢不听你的啊。”帽子哥笑着说，说得好像真有这事一样，文浩觉得他不去当演员都屈才了。
“好的好的，我知道，那行，我挂了啊。”帽子哥将手机塞进口袋里，“赶紧回去，再晚点神妹要打你了。”
“你还真会演，若你骗我我一定反应不过来。”文浩有些不爽地撇撇嘴。
“行了行了，快回去吧。”
帽子哥目送着文浩离开了网吧，脸上毫无表情，可他那双浑浊的双眼却带着一次苦楚，以及淡淡的……哀伤。仿佛看故人离去，回忆往昔，那时月仍圆缺，星依旧，水依旧，可那小小树苗未曾长高，少年仍带当年的稚气。
他掏出手机，拨通一个电话。
“喂，阿龙么，替我找个叫华哥的。右手有道刀疤，喜欢穿皮衣，是个板寸。嗯，对，没错，你带几个人，不，不要杀，剁只手吧，把右手带回来给我。嗯，还有明天晚上，宋神剑道馆，灯黑之后我需要掩护。最后，这事不要和我哥说。”他说着这样的话，语气毫无起伏，仿佛在说着家常事。
他放下手机，轻声叹气，似乎这时候他才意识到，自己和文浩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好比混沌与拂晓，地狱与人间，荆棘与花朵。但是有一点帽子哥明白，恶魔与恶魔，总是殊途同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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